M记在逃麦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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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催,催了我逆反心理不写了。

【景彦】身为养父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中)

*景元×彦卿only。

*总之就是那个画本彦卿的后续的后续,目前的起步年龄时间是彦卿14岁,景元26岁。

*不要在意具体收养是怎么回事,不要联系现实法律,没意义。

*虽然口嗨饭,但是出现上了,还出现中了,没想到吧。本篇1w。

前文:(上)



不拍屁股,别放。


(中)

=

屋内没开灯,也拉上了遮光窗帘,便只剩下层雾蒙蒙地亮。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叮铃咚隆地作响,探出来的画面中一半是同事和朋友发来的消息,一半是彦卿发来的碎碎念。

 

景元还躺在床上,他闭着眼,不自觉地想了很多东西。

 

他先是想到了梦,那个对于成年人来说或许有些太过于单纯的梦境,可他亲手捡回家养大的小孩躺在这张床上,平日里梳得整齐的长发散开,和他垂落的头发搭在一块。

梦里的他捏着被养得软嫩的脸侧,手指埋进发间,抵在滚热的耳尖,而小孩颤抖的睫毛挡不住含着泪的金眸中眷恋与依赖的神色,他张开嘴,笨拙又主动地对大人说了些什么,梦里没有声音,景元一个字也没听到。

 

紧接着,他想到了更早的事情。他想到刚捡回小孩时睡下的第一晚,抱着枕头颤抖着躲进他怀中的小孩浑身上下都硌人,四五周的流浪生活让他瘦出包皮骨相来,唯有脸上还残留了几分婴儿肥的痕迹。

他躲在被子里,又钻进景元的怀里,期间浑身都在发抖,好似在忍耐什么又在恐惧什么,可最后小孩缩在他的臂弯间,闭着眼。他那时候感受着这份幼小的信任,觉得心脏被泡在热水里,又时不时泛着酸涩让他喉间哽塞的味道,最后景元一夜都没能睡着,总觉得怀里幼小的生命,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景元想不明白很多事情,小的时候,他的思想被来自父母的爱意禁锢在条条框框中,每日进行着记录在本上的规定事宜,去做一个更优秀的好孩子。那样的生活让他感觉到窒息的不适,因而在拥有彦卿之后,他总是尽可能地给予彦卿选择的权利,并告诉他[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有压力,我会支持你]。

 

可在这样的自由里,彦卿还是选择过着与他当初一般学习很多东西的日子,但却显得比他更加具有活力,像是株向阳生长的花那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感染力极高的热情。

 

朋友偶尔会说,彦卿遇到他时幸运,若是没有,谁也不知道彦卿最终是否会在雨天后活下来,也不知道他未来是否能成长到如此优秀的地步。景元通常是不接话的,他并不觉得彦卿只有遇到他才会长成花,又或者说,他认为无论是成为草还是花,对于人来说,本质上都是差不多的,他们用着相似的方式生长、活下去,最后总会回归同一个地方。

 

不如说,要景元自己来说,或许遇到彦卿对于他来说才是一种幸运。

 

20岁的他正好处于一个没有任何事情顺心的阶段,他想要逃出家庭,离开命运,却没有最后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推力,年幼时就被拆掉的脊梁骨,被他一根根捡回来,又笨拙地塞回身体中,可临时的拼凑摇摇欲坠。

那个时候,彦卿抓住了他的手,像是一根绳子,帮助景元将拆碎了的骨头缝在一起,又像是一块布,挡住他破损的部分,或者说,和彦卿的相处中,景元正在不断地从这个散发着热情的小孩身上汲取着自己需要的部分。

 

他离不开彦卿,这个认知此时此刻如此的清晰,如此的深刻,如此的让景元心肺都在悲鸣地痛。

 

如何去做一个好的父亲,这个命题太过高深,他翻阅了无数的书籍也得不出一个很好的标准来,只能笨拙地按照自己所期望得到的父亲那样去做。

他过去的日子里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因为彦卿听话、懂事,却又不失自我,是耀眼又活泼的少年人。

 

可他现在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做好一个父亲,他是否在做和自己父母截然相反却同样错误的事情。

 

这样的思考,成为了景元如今痛苦的主要核心。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却是在一切事情已经发生之后。

 

如今,在这样的时间里,他又开始想起最初时候的事情,在那个闷热的厨房间里,白珩拉着他所说的话,又或是夜晚时,她发来的消息,如刺哽在咽喉,叫景元咽不下去。

 

[还是说景元,你知道一切却在任由他发展?]

[何况感情的正确根本不应该由我们去评判……我的意思是说,所有的重点在于你怎么想。如果你觉得这样是错误的,是不正确的,就拒绝他,去引导彦卿走更正确的路。]

 

她所说出口的,正确与否不应该由他们去评判,可最后实际上还是将评价这件事情是错误还是正确的交接棒递到了景元的手上。

实际上就是哪怕偏袒着彦卿想要做一个开放的大人的白珩也很难说出,彦卿这样的感情是正确的,她不安地提出问题,又将炸弹丢到了景元的怀里。

如今想起这段话并非要是去责怪白珩,景元很清楚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本能地想要去躲避做决定的责任,没有人愿意去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棒,哪怕还不是鸳鸯。

 

他们所有人都是看着彦卿从那么小长大的,小孩的成长塑造里有那么一部分是属于他这群朋友的。

彦卿跟着刃学会了陶艺的本领,而后给他这位老师捏了个出师礼的杯子,刃接过去的时候嘴上不住地嫌弃着,可实际上他将那个陶瓷杯放在了橱柜里保护得好好的。

彦卿又去跟着丹恒学会了玩滑板,哪怕丹恒不是个很好的老师,他擅长展示却不知道怎么总结出来教导学生,但小孩学东西很快,摔了几次伤之后就学会了。

 

如此的事情还有很多,像是镜流,像是杰帕德,其中自然还有白珩。他最开始接触画画是跟着白珩的,握住画笔的时候,他曾茫然无措地不知道如何去构思和表达,白珩就告诉他,绘画是自由的,如果被形式的东西框住了轮廓,那就不是画画,只是在完成工作。

 

是自由的,他们给予彦卿的所有都是自由的,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遇到或多或少被限制住的事情,但所有人在小孩面前都是自由的。

 

因而景元非常的清楚,白珩对于彦卿的珍视不比他轻多少,这些将问题推到他手中的话,本质上已经是陷入胡言乱语的阶段,自己也没想明白,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

 

景元当时意识到后,觉得没有什么。他虽然仍旧不知道如何去处理彦卿对他这份朦胧的感情,但是已经开始说服自己去面对而不是逃避,因此他花了很多时间去调整和彦卿之间相处的方式,开始询问公司的前辈如何和孩子相处。

 

但无论他再怎么擅长处理工作上的事务,处理生活中的琐事,也不擅长去应对根本无法预测的意外。

 

一次突如其来的分离,一场无法预兆的梦境,将景元努力拼凑起来的准备打了个稀碎,所有的行为都被他不知何时变了味道的感情裹上一层厚重的自我思想。

 

他很难去评判自己是否因为潜意识的逃避而选择了这样的行为,也很难去判断是否曾因为潜意识而做出引导,他不能够去寻找过去的记录逐帧地翻看,因此景元只能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他无法去判断和评价彦卿的感情是正确还是错误的,但一切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景元可以斩钉截铁地给这份感情贴上错误的标签。这毫无疑问是错误的、不应该的、不能够的。

 

他是父亲,哪怕年轻、笨拙、又做得不够好,但他是父亲。彦卿曾经抓着他的衣角,对他怯生生地说出第一个称呼便是父亲,所以景元注定需要去成为父亲。

 

他理智地思考,梦却困扰他,连带着滴滴嘟嘟没有停下来的手机响铃一起,让景元喘不上气。

 

最终叫个不停的手机还是被景元捞到了手中,他侧躺着开始翻开都有些什么消息,才让手机能够响这么久。

 

聊天软件里,彦卿的消息框被顶在了最上边,后边缀着个红色的34提示。再往下是朋友们和同事的,除开询问他[最近的情况怎么样]的白珩和[有空回个电话,有事情找你]的穹,剩下的基本都是在问他身体怎么样,偶尔有些跟着询问工作事宜的消息。

 

景元先回复了白珩:[有点糟糕。]

然后戳开了穹的对话框:[晚上。]

 

最后才有些迟疑地点开了彦卿的消息,最新几条是小孩拍了今日画完得第一张图,附带着几条:[老师夸彦卿很有天赋诶先生!]

:[原来系统性地学画画是这样的感觉,好有趣。]

:[等学完,彦卿来给先生画图吧?除了拍照外,就可以再多个留存的方式了!]的消息。

最新的消息是四分钟前,不是什么必须要立刻回复的事情,因而景元继续往上翻。

 

最早一条他没看到的消息是很早的时候五点发来的,一个小猫委屈可怜的表情包后,小孩开始断断续续地给他发消息:[好像有点认床失眠了,感觉可能是不太习惯……]

:[不过虽然睡得不太好,但昨晚上居然梦到先生了]

:[梦到先生牵着彦卿要去不知道什么地方,我们走了好久好久,然后彦卿说累了,先生就抱着彦卿继续走了。]

:[感觉很久没有被先生抱了,梦里的感觉好奇妙!]

:[不过彦卿不是说让先生为难!只是想和先生分享遇到的事情而已,嗯嗯就是这样。]

:[要起床了,先生还没睡醒吗?]

 

之后安静地沉默了一会,接着彦卿开始给他发自己的早饭吃了什么,集训地的伙食是他们负责的,只需要交钱就可以。只是看着菜色就不算很好,彦卿过了五分钟就发消息萎靡不振地说难吃,都没有先生做得好吃。

 

之后那些陆陆续续地都是些他在做什么的照片,再附带两句解释,好叫景元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从手机里得知他每天都在做什么事情。分明他从未提过,也总说放松些就好,可彦卿像只自己贴上来的小狗,围着他转了半圈,将毛茸茸地尾巴往他腿上缠。

 

拍下这些照片,打下这些字的时候,彦卿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

 

他总是带着笑的,尤其是在他的面前。伴随着先生的称呼冒出来的,就是彦卿露出来的笑容,因此他应该是笑着的。至于心情……心情。

 

景元不知道,但他本人在看到消息时心底不自觉地泛上来甜和欣喜,让原先紧绷的精神都放松下来,可几秒钟后,他就因为这样本能地反应感受到反过来成倍的烦躁。

失败的大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从这样的消息里感到窃喜,只会让人觉得是个混蛋。

 

因此他最后也没有回复彦卿的消息,转而戳开了回复消息了个[?]的白珩对话框,发送:[不太好说,但总之有点糟糕。而且仔细想想,我糟糕透了,真的。]

 

若是彦卿对他的感情还可以被模糊地称为孩子对长辈、尤其是父辈或者母辈的近距离所带来的依恋情感,与爱情混淆在一起从而导致了错误的话。那景元作为已经走完青春少年的时期,如今年满26岁的成年人,他这样的感情就是需要直接被标注是错误的,没有任何迂回的余地,不能寻找任何的借口,这就是错误的,任何见到的人都会留下这样的评价。因而景元知道自己糟糕透了,非常清楚地知道这点。

 

白珩的输入中消息提示来得很快,这会儿才9点,白珩的工作时间自由也清闲,正好有空陪他谈论事情,尽管景元并没有想好,他是否要说出口。

 

太惊世骇俗了,他和彦卿相差12岁,还在同一个户口本上,他是彦卿的养父,法律意义上的那种。结果养父还没处理好养子那点儿懵懂的春心,就囫囵地把自己也丢进这漩涡里来了,一点应该做的事情都没做到。

 

对面的消息发了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做了什么?彦卿不是去集训了吗,我还看到他的朋友圈在晒图。]

:[听镜流说你今天请假身体不舒服?]

:[怎么了。你突然这么说,是有关彦卿的吗?……我猜猜,景元,你不会……]

:[我当初问你,是不是知道这一切在放纵,你说不是的,你自己当时和我说不是的。]

:[……但是我相信你。]

:[只是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突然……]

:[总之,你是不是,也对彦卿……心动了。]

:[我猜错了,还是我猜对了?]

:[……我知道你在看,回消息。]

 

文字消息弹得好快,该说不愧是他们这群大学同学里心思最敏锐的那个吗?哪怕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白珩也将事情猜透了。

 

景元苦笑,他回复道:[你没猜错,还是很厉害。]

白珩:[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废话少说,到底怎么回事,是彦卿做什么了?我说他怎么突然要跑这么远的地方去集训。]

景元:[他什么都没做。]

 

彦卿什么都没做,他一如既往,和过去那个可爱的、乖巧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哪怕突然地被景元拉开了距离,将关系搅得有些冷淡下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也依旧是个好孩子。他转身走进机场前,还趴在车窗玻璃上,笑着和他说,会记得给先生发消息,要他记得看着,看他去到哪儿,做了哪些事情的。

 

而后他拖着行李箱,就这么自己走进去,自始至终,彦卿都未曾提出过想要景元送他的请求,哪怕这段时间景元没有太忙的工作,只要他说就可以,哪怕是买了机票陪他坐过去再自己回来都没有问题的,景元从未拒绝过他。

 

也没有,彦卿懂事听话,又早早地学会了独立。哪怕总是在景元面前露出柔软的那面,要拉着他的手央求撒娇讨要东西,要说自己不想动了犯懒想要先生抱去床上,也能够在离开他之后迅速地坚强起来。仔细想想,也是啊,不然他如何从当初的流浪生活中活下来?

 

只是景元不习惯罢了。

 

白珩:[到底怎么了,你再磨磨蹭蹭不说,我就要过来找你了!]

景元:[我说了,他什么都没做。所以是我的问题。]

白珩:[……景元,你。]

景元:[看吧,我是个糟糕的大人?]

白珩:[你先冷静一下,你等着,我找你。]

景元:[?]

白珩:[你等着。]

景元:[……]

景元:[好。]

 

 

他花了点时间从床上爬起来,去简单的洗漱一下,照镜子的时候景元才发现自己的状态有点差。他并非是情绪写在脸上的那类人,也鲜少会表现出来,彦卿有次摸着他的脸说先生的默认表情就是笑,不累吗。景元也只好拉着他的手,说不累,至少在面对彦卿的时候先生笑得都是真心的。

 

而如今他连笑出来的精力都没有,只能够阴着脸,嘴角绷紧。一时间,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竟然有些恍惚地仿佛看到自己的父亲,于是本就糟糕的心情便更差,几乎要头痛起来。

在状态变得更不对之前,景元撇开视线,草草地擦了把脸,将镜子关在了卫生间里。

 

白珩的住所离这里有些距离,大概开车得有个三十分钟,于是景元收拾好之后只得坐到沙发上安静地等待着时间过去,敲门声响起。而在这段空白的沉默中,景元闭上眼,他仰起头用手掌盖住了脸。

 

白珩会如何说他?会如何看待他?……是否会认为这是彦卿的错?

 

当看到对面的文字发来询问彦卿做什么了的时候,景元就意识到比起沉沦在‘为什么会这样’的思考中,更重要的是需要意识到这样的事情会带来什么。去反复地质问问题为什么会存在根本没有意义,这个问题会带来的麻烦已经展开在景元面前小小的一角,让他清醒过来。

 

世人的目光是倾斜的,白珩这样对彦卿的感情肯定不会少的人,也会在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本能地偏向作为朋友的他,也会因为提前意识到彦卿对他感情之后而天平彻底倒向他,以为是彦卿做了什么,而不是他做了什么。但这不是白珩的问题,因为这是注定的、是绝对会存在的,世界上本就没有人可以公平公正地对待所有事情,尤其是这样的事情。

 

但理智上非常清楚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反而是更深刻的刺痛,扎在景元的神经上,叫他知道,他那因察觉到自己与彦卿抱有同样心思之后而总不由自主地放松的内心是需要警醒,需要知道,他们之间会被如何诘难,会有多少声音指着他的彦卿说。

 

少年和成年人之间混乱的关系中,作为更有力量和在精神上占据主导位的他确实会更容易被指责,也能承担流言中90%的闲言碎语。但就算景元可以接受自己被指着脊梁骨一辈子,也不愿意去设想,那10%会落在哪里……会落在彦卿身上。

 

他稚嫩,幼小,却漂亮,聪慧。总有人会将恶言转而去攻击他,指责他,将事情的责任推到更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孩身上,然后享受着自己的道德制高点,去做点评众生的“智者”,认为自己看清了一切。

 

因此白珩慌乱中的质问,宛如当头一棒,叫景元看到了现实,然后意识到了,他们在做景元和彦卿之前,先一个身份是养父子,而更早一个身份是他们都是活在现实社会中的普通而渺小的两个人。

 

他叹息,随后听到了敲门声。

 

白珩看到他的时候表情明显慌乱起来,眉毛紧皱着,扶着门的手都攥紧成拳头,她匆匆地打量着景元,随后咬紧牙,伸手将堵在门口的景元推进去,自己则走进来关上了门,把屋内凝滞的气氛锁在了这块空间中。

 

“你真的身体没事吗,脸色太差了,总之先喝点水吧。”白珩把包一甩,又踢掉了高跟鞋,而后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匆忙地走进厨房,要给他烧水。

她对景元家里的摆设还算熟悉,毕竟过去在景元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和刃作为自由职业的两个人,就经常负责过来照顾彦卿。

 

景元站在客厅里,听着烧水壶运作起来的声音,叹了口气:“先说吧。我没事,只是没睡好。而且你要是再不说,我可能要被急晕过去了,白珩姐。”

 

大学认识数落之后他就很少这么叫白珩了,如今带出来就好似在讨饶。或许确实存了几分这样的心思,景元自己也恍惚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好像状态不太好,很多行为不受意识的控制,比如在软件里和白珩说糟糕,比如全盘托出,比如这声白珩姐。

 

……他像是在无意识地求救。景元剖析自己,而后又觉得好笑。

 

白珩先是沉默,她背对着景元,原先还在试图找到些什么来救救朋友这个糟糕的脸色,现在是停下来,随后转过身,神情有些复杂:“…我还是想问,发生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走出厨房,“你是,怎么发现……自己的感情的。”

 

景元就笑着:“做了个梦。”他示意白珩去沙发上坐着说,而后自己也坐下来,才缓缓地解释道,“我梦到自己在、亲吻彦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景元有种放空了大脑的感觉,他闭上眼,又回归到昏暗中,“抱歉,对不起,白珩姐。这事情我处理得乱七八糟。”

 

白珩沉默了,随后景元听到她疲惫的声音:“或许这句对不起应该我来说。抱歉,我没有意识到、我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她哽塞着,“又或者是我察觉到了,但我无视了这个。在发现你们的相处不对劲的时候,没能够冷静地去分析原因,就草草地将这些事情告诉你。”

 

就好像未尽之语在说,如果一切没有被挑明,那或许就不至于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景元听得懂,也更清楚地从中感受到了朋友无意识的偏袒。苦笑也好,酸涩也好,都不足以支撑如今复杂的感情变化,唯有叹息,将肺腑间浑浊的气吐出去,才能换来一点儿轻松。

 

“景元,你……你,是怎么想的?”白珩说,“彦卿喜欢你,你也喜欢、他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会支持你的。”

“……白珩姐。”景元问她,“你最初的时候,以为彦卿做了什么?”

 

白珩沉默了,但不需要她继续说下去,景元就已经明白了。他不再闭着眼,而是看向白珩,看到这位比他大了一岁的朋友哭花了的妆,笑笑:“我希望彦卿好好的。”

“……”

 

“我希望他好好的。”

 

景元只希望彦卿好好的长大,沐浴在阳光下,可以乘着爱给予的风启航,去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必去受风雨的阻扰,随心所欲,万事顺心。

 

白珩理解了他的话,在沉默后用手擦了把眼睛,将眼妆都擦得糊在一起,却来不及注意,匆匆地说:“我知道了。”可她又补充地问到,“你真的不会希望……”

 

“我早上起来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是高兴的。”然后他忍不住地想,这是否算是一种好结局,就像很多作品那样,经过了挫折之后他们走在一起,而后携手用勇气面对所有的困苦和未来的职责呢。这样的高兴仅仅持续了几秒,就被愧疚和自责推翻,最终沉淀在这里。

 

景元说:“但白珩姐也清楚吧?不是你支持我,朋友支持我就能解决这些问题的。所以算了,我只想他好好的就行。”

 

于是白珩说好,她知道了。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只给景元留下壶烧好的热水,然后叮嘱他要记着喝,要好好休息……不要让彦卿发现了。

 

景元回答知道了,而后躺回沙发上,摸出震动半天的手机来。彦卿又给他发消息来,这次还是一张图片,是别人帮忙拍摄的他抱着猫,用胳膊和脑袋夹着伞,站在雨里看镜头的照片。那猫儿勉强看得出是个白色的,小小一个,在彦卿的怀里也没挣扎,神色恹恹地。

 

:[先生,看彦卿捡着个猫!不过它好小,在原地等了很久也没见到猫妈妈出现,所以就抱去找老师了。然后老师说她可以养,就将猫咪带走去检查身体了!]

:[今天的雨真得好大,没想到刚来这里就遇上大雨了,原本今天画室的老师希望我们去周围拍照片看看有什么是我们认为可以画的风景,结果不行了,下午还得回去上课。]

:[不过我给它拍了照,等会儿画这个!]

 

这句话发来后,又是一张照片弹了出来。这回白猫被擦干净,卷在一张毛巾中,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

景元莫名地就想到了他将彦卿捡回家的那个晚上,因为太晚了也不好去警察局,就先带回了家中,他就是这么帮彦卿洗干净头和澡,然后用大大的浴巾将他裹起来,抱回了床上慢慢吹头发,而彦卿就一直无言地用这样有些不安又混杂着信赖的目光看着他。

 

最后彦卿又发来了条消息:[先生今天很忙吗?一直没有回消息……如果空下来看到了的话,记得赶紧给彦卿回消息啊。]

就好像隔着屏幕和文字看到了彦卿朝他撒娇时候生动的表情,景元原先紧绷的精神都稍稍缓和了些。而后他笑着回复过去:[很可爱,画完了记得发我看一下。]

 

回完,景元往上划拉,迟来地给所有的信息都给了回复,他的消息占满了聊天框,每一条都仔细地回应了。

最后景元又回复了句:[刚才太忙了,抱歉。]

 

接着他放下手机,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但他说得轻巧,日子却没过得太稳定,景元本就睡不太好的毛病,一睡下就会做梦,梦总是不安定又让人精神疲惫的,不然也不至于平日里都显得困倦眼睛睁不开,时不时就找着机会睡过去了。

 

这问题原在遇到彦卿后减轻不少,至少和小孩睡一块时,因总要担忧彦卿而睡得浅,却反倒是少做梦,不再被梦困扰着。只是还睡得少,白天总犯困,但这算是他的老毛病,看医生也只能吃药来缓解,一停就再犯,因而最后不了了之。

 

景元本想着就这样习惯一下,反正睡得少的问题早晚会成习惯,他现在已逐渐地适应了睡不好,睡得少,甚至学会了犯困闭着眼听会议的能力。但却没想到,他睡觉容易做梦的毛病会演变成这么痛苦和折磨的事情。

 

他频繁地做梦,梦到彦卿。偶尔他们会在梦中过平常的生活,彦卿有时才8岁,他早上起来时窝在景元的怀里,用手戳着年长者的面颊,脆生生地说饿了,要吃饭。景元就爬起来,给他弄饭吃,那会儿他还是大学生,时间比现在空闲太多,昨晚早饭还有空坐在对面,看小孩慢慢地吃干净。

有时又是12岁,彦卿到小学最后一段时间,却还是学不太会如何扎好辫子,就眼巴巴地凑到景元边上,希望他帮忙。景元就纵容他,帮他扎到了初中。

 

当然在梦里,彦卿有时也已经14岁,他坐在床边,弯下腰来看景元,圆溜的眼睛里满是濡慕和眷恋,已经蓄长好多可以垂下来的头发落在景元的脸边,而后小孩问:先生讨厌彦卿了吗?为何不愿意再与彦卿亲近,要离开彦卿呢?

 

梦里的景元哑口无言,醒来的景元也回答不出来。

 

但梦不仅限于此,偶尔他们会在梦里做一些很违背世俗的事情。…


……

…………(没了,这一段。)


先生、先生……

 

每次睁开眼,景元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身处现实,他在梦中也无数次的睁眼,无数次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却做着现实中不可能会做的事情。

 

次数多了,他惊觉,自己竟偶尔困倦到极致时,不知何时是梦何时是现实。

 

彦卿在他面前咬下冰棍,舌尖卷过将汁水咽回肚中,景元盯着那截闪过的舌尖,脑子里想到了梦里彦卿含着他的画面,而后耳边嗡鸣,眼前发晕,他无意识地叫彦卿,用一种有些过于缠绵的语气,然后伸手,触碰到了彦卿脸侧刚才洗脸还没干透的水,才猛地惊醒。

 

迎着小孩有些不解的目光,景元手指绷紧地替彦卿将沾着的头发拨开,随后局促地笑了笑:“好了,继续吃吧。”说话时,他在背后抓紧了自己的手,抓得死紧。

 

这样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的日子慢慢地持续下去,景元在痛苦中发现人类的适应能力就是这么的离谱且强,足以让他这样的情况中都能慢慢适应下来,开始勉强找到中心平衡点,不至于抓着现实中的彦卿去做荒唐的事情,不至于连和彦卿拥抱都不敢,得找着借口拒绝和回避。

 

可偶尔还是会差点就失控,两个月前彦卿在沙发上等他回家和玩累了险些睡着,他推开门就看到小孩抱着个抱枕,半睡半醒地倒在沙发上,眼睛困得快要完全合上,却还是勉强地支撑着。他去叫人起来,回房间里去睡觉,以免着凉,彦卿却摇摇头,靠在他的手臂上,黏糊地说好累啊,不想动。

 

小孩的脸颊很软,身上哪儿都看着软,头发垂在他手上,又滑又凉,很好摸。景元却又觉得有些头晕,工作太累本就忙得不适,如今更是毛病犯起来,他开始疑惑,他到底睡没睡着,这儿是不是在做梦。

 

梦和现实的区别很模糊,若是太累了就很难发现,景元如今就发现不了。他觉得眼前的东西都蒙着层暧昧的光晕,唯独彦卿在其中鲜明得睫毛翘起的弧度都看得清楚,他微微张着嘴,含糊不清地喊他先生。

 

景元已经快要顺遂本心地低下头,去做梦里总会做的事情,毕竟这里应该是梦,不是梦为何已经疏离这么久的彦卿会靠在他的臂弯间?

 

而彦卿突然地动了动,转了个身,迷糊地睁开眼,看着景元,打着哈欠说:“先生终于回来了吗……”他的头发原先有缕缠在景元的手上,随着动作慢慢地收紧,有些微地痛感出现。

 

一举将原先那种朦胧的氛围打破,景元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是现实,不是梦。

 

他努力镇定下来地叫彦卿去睡觉,而后在房间里站在推开的窗边,连抽了三根烟。烟头的亮光在一片黑暗中忽亮忽暗,最后都在尾巴处摁灭,房间回归暗淡,唯有外边星点的光透进来,勉强照亮了景元的半张脸。

 

模糊不清,晦暗不明。

 

 

但他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下去,直到彦卿上了大学,要离开家为止。却没想到他和彦卿之间距离的疏远和分隔来得如此之快,快到他没反应过来,原先还在沉迷于学习中的彦卿就突然间开始魂不守舍,时常发呆,吃饭时他说话也常常得不到回复,彦卿就像是痴了,看着碗中的饭菜走神,而后耳尖泛红,表情中带上几分羞涩。

 

……就像是春心萌动。

 

而后他接到了学校的电话,电话那头彦卿的班主任用一种委婉的语气提醒他,要注意孩子的感情问题,注意早恋问题,他才意识到,哦,原来到这个时候了。

 

原来到这个时候了。

 

景元又点了根烟,在夜晚的房间里抽了干净,然后接受了这个现实。

——END。

不要问我为什么变成中了,小心我恼羞成怒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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